【彩虹計畫(4):《石牆起義》欲獲幸福必經痛苦】 | 編輯觀點 | 林奕均

「『石牆暴動』真的應該叫作『石牆起義』才對。他們(同性戀者)真的是在為自己所遭受到的不平待遇反抗,那是起義,而不是暴動。」—Howard Smith,「石牆暴動」當時任紐約市地方週報「The Village Voice」記者。

6月28日對於美國LGBT族群而言絕對是個重要的日子。1969年6月28日凌晨,在美國紐約市格林威治村一間極受同志族群喜愛的同志酒吧「石牆酒吧」發生了美國史上首次「同性戀者為反抗政府主導之迫害」而發起的暴力示威衝突。這一晚所發生的事被稱作「石牆暴動」或「石牆事件」,並被認為是促進美國及全球同性戀權利運動前進的關鍵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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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部2010年的紀錄片《石牆起義》特別邀請了那些三十年前親自站在石牆事件現場的人們現身說法,其中有同性戀者、記者,甚至是當時臨檢酒吧的警察,各以各自的觀點敘述這麼一個重大歷史事件。特別的是,《石牆起義》整整八十分鐘並沒有全花費在石牆事件的經過,而是用了一半的篇幅描述石牆事件發生的背景,當然,這也是美國同志族群備受迫害的漫長故事。

聆聽那些同性戀者說著自己被傷害的回憶,不難發現當初的政府和整個反同的社會是如何以「恐懼」塑造出令同性戀者幾乎無法生存的反同帝國。

其一當然是對同性戀族群以迫害、打壓的方式累積的恐懼。在那個年代,警探會在學校演講時警告台下的所有學生不要成為一個同性戀,「這是一件就算你沒被我們抓到,也會被自己的良心譴責的事!然後你的下半輩子就會永遠活在噩夢當中!」沒錯,當時的同性戀被發現是會被逮捕判刑的,而且隔天他們的姓名和長相還會被直接公布在報紙上。鑒於當時同性戀者無法考取工作證照且被發現後容易被公司開除,公布姓名等於是斷了他們的活路。「我一生都會被這樣的紀錄毀了,你們了解嗎?我才十九歲就要被這樣毀了!

一位「經驗豐富」的受訪者Jerry  Hoose講述著他跟其他同伴們一起被逮捕的經歷:「我們在囚車上被鏈子綁在一起,突然囚車不知是遇了紅燈還是怎麼了停了下來,一個朋友說了句:『噢!我到站了!』我們都用幽默來掩飾痛苦、沮喪和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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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是針對非同性戀族群去刻意營造、強化的恐懼。你能在電視上看到這樣的廣告:螢幕上放的是一家四口和樂融融的生活畫面,而旁白的內容卻如此聳動:「你想讓你的兒子被誘拐進同性戀的世界嗎?你想讓你的女兒被誘拐進蕾絲邊的世界嗎?你想讓他們失去所有去過個正常、開心的婚姻生活的機會嗎?

而當時製造這樣的恐懼的也並不只電視媒體而已,幾乎所有的醫學權威報告都「顯示同性戀是種危險的絕症」,其中Charles W. Socarides博士可說是較為出名的,他主張「如果這世上真的有同性戀,一般而言他們的生活是混亂的,他們根本沒有興趣也沒有能力像異性戀一般去擁有長期的戀愛關係。」而當你看著Socarides博士說出「同性戀事實上是一種已達到傳染病比例的精神疾病」這種話時,你就可以料想得到電視上會出現「同性戀是種跟天花一樣危險並具有傳染性的疾病」這樣的說詞。一切都只會讓恐懼更加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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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中的另一位受訪者Danny Garvin在鏡頭前坦白當他發現自己是同性戀時他內心真實的想法:「成為同性戀對我來說等於成為一個非常女性化的男生,或著那些總是出沒在高檔電影院或著地鐵站台角落裡自慰的老男人。」我們能發現:連生活在那個年代的同性戀者在敘述自己所屬的群體時,用語上都充滿了媒體醜化的內容。他們沒有選擇,因為他們能接觸到的所有形容,都是惡劣的形容。

Jerry  Hoose:「誰會因為同性戀族群被打壓而抱怨呢?沒人啊,連我們自己都不會!

當然同性戀者也並非從未表達出反抗之意:原本警方可以以扮成變裝皇后的方式誘捕同性戀者的惡行便在同性戀者的示威抗議下被禁止了。只是當時的抗議者還必須特意穿西打裝領帶,就是希望被大眾接受。女同性戀Martha Shelley就直言她並不喜歡「這樣」參與遊行活動,「我們身旁都是些度假的人,站在那裡一邊吃著冰淇淋一邊像在動物園看動物般看著我們。」但事實上,當時的同性戀確實就像動物一般被「觀看著」,同儕間流言在時代廣場可以看到同性戀;表兄弟姊妹開車前往紐約市區前也會說一聲「要去看同性戀囉!」整個美國就是一所動物園,同性戀者就是那些「珍禽異獸」。

所以他們需要石牆酒吧。或著說,一個可以讓他們躲避世間壓迫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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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tin Boyce:「石牆酒吧是屬於我們同性戀的!它就是我們一生至少要前去一次的麥加!」

就如同當時大多數(或許應該說所有)的同志酒吧一樣,石牆酒吧是在黑幫的資金和勢力支持下出現在格林威治村一角的,這樣的好處是黑幫會賄賂警方讓其在取締上較為通融,壞處是這裡的酒水都比一般貴上一倍,而且還摻了水!不過這已經是同志族群們少有的、屬於他們的地盤了,所以多數的同性戀者回憶起石牆眼中還是會閃爍光芒:石牆酒吧的入口有一個小孔,守門人在裡面向外看一個一個檢查決定放誰進來,進去後一個賣酒水的大空間,裡面擠著的同性戀者都還比較含蓄,但彎進放有點唱機的隔間,就是變裝皇后跳舞接受掌聲的地方……

男同性戀者Tommy Lanigan-Schmidt對於石牆的回憶特別浪漫:「石牆的其中一個好處:你可以在這裡慢慢跳舞,我們可以從這樣的動作中感受到彼此的愛意,而這是我們不能在街道上展現出來的,你在街道上無法展示出任何愛意!」但也有同性戀者看到這樣一個「天堂」的第一個想法是:「天啊!這一定馬上就會消失的!」是的,他們都習慣了,習慣被迫害、習慣聚集地消失,習慣不安定。

但我們都知道他們並沒有就這麼習慣下去。

時間來到了1969年6月,紐約市市長John Lindsay正要競選連任,其中一項政策就是要更加全面「清理」街道上出沒的同性戀者;警方對於夜晚路上和酒吧的同志搜索也愈加頻繁,甚至還有由居民組成的自衛隊在路上私自搜捕同性戀者並動用私刑,同性戀者被絞死、謀殺,拋入河中的消息屢見不鮮。事發當晚不知為何,原本與石牆酒吧店方約定好非假日人少時段才來臨檢的警方在星期六凌晨突襲了酒吧,但或許是因為第一波只有六個警察,或者是對於警方愈加過份的行為感到不滿,當晚被逮捕之人沒有一個願意輕易就範。而酒吧周圍也開始聚集起人群,他們一邊稱警察「Cooper!Pig!」一邊向他們丟硬幣,還有人開始稱讚警察穿得好看,甚至捏屁股。「我們要讓他們體驗一次我們過去受辱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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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外圍太多抗議民眾,原先的六個警察決定在其它警隊前來援助前先帶著被捕的人回去酒吧,被捕的人等同人質。外面的怒火延燒得愈來愈猛。街頭上的人累積到三千五千,有人開始衝撞店門、圍堵前來援助的警察,甚至淋機油放火!「在黑人平權運動時,所有參與者要躲著警察;在反戰運動時,所有人也要躲著警察。但那個晚上,卻是警察要躲著我們這些低等生物中的低等生物,那感覺棒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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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著這樣狂暴的場面,大多數同性戀者是喜聞樂見的,例如John O'Brien:「我當時憤怒到想要殺了那些警察!警察們也感覺到了。幸好門是關著的,他們太幸運了,因為我就是個街頭混混!」當然也有困在酒吧內的人擔心:「如果警方增援不趕快來的話,我擔心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正在醞釀發生……」而當時帶領著六人小隊的警官Seymour Pine則嚴禁同仁開槍,「因為你知道只要有一個人開槍,所有人都會開槍!」

清晨的陽光照亮了街道上的碎玻璃如鑽石,石牆事件終究會告一段落。但所有在事發當晚反抗過、吶喊過,熱血沸騰過的同性戀者都知道:絕對不能讓事情就這麼結束!前面說過自己不喜歡在遊行時被「觀看」的Martha Shelley到了隔年同性戀者群聚討論石牆後事件處裡時卻主動提議要來一場盛況空前的遊行,獲得在場多數同伴的舉手支持。1970年的6月28日,在五千多份傳單的宣傳下,數千名同志在克里斯多夫街集合,一群人一邊喊著「Gay Pride!Gay Pride!」一邊朝中央公園前進。其實在遊行開始前不少同志擔心這個遊行會辦不成,例如Doric Wilson,他在前去集合前還在心裡默默祈禱「人數千萬要超過十個啊!」但當他以石牆事件參與者的身分站在隊伍最前線,回頭看見自己身後約有兩千人時,他的淚水早已潰堤。「這是我第一次了解到:我們就是我們自己!這個國家一直認為我們是一群同性戀怪物,但我們是無辜的!

這就是第一次的同志驕傲遊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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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rginia Apuzzo:「美國人總喜歡說『這樣是不對的』但又喜歡說『你承諾過要平等!你承諾過要自由!』某種意義上,石牆暴動就是在說:『不要光說不做!履行你的承諾吧!現在每年的同志驕傲遊行,都活著『石牆』的精神!

從石牆運動、第一次同志驕傲遊行,到2015年美國同性婚姻合法化,同性戀者一路走來備嘗艱辛,但回憶起抗爭時的畫面卻又讓他們格外驕傲。他們只希望透過這個紀錄片跟相對上享受著平等果實的後世代同性戀者傳話:因為我們不曾一開始就擁有過什麼,所以我們更要去爭取,更要去戰鬥!

不要忘記,這是一場戰爭。

(圖片來源:IMDb, 豆瓣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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