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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十三郎》劇中某橋段便可看出十三郎才華橫溢、文思泉湧。一幕十三郎在椅子說唱之間便輪流將三齣戲給編完,下面三名師傅的手都來不及抄寫,進而批評師傅們是九流乘三的「二十七流貨色」。而十三郎後來就算遇到了唐滌生也同樣百般刁難,但目的就是要考驗他是否與自己秉持著相同的劇作家「本色」,之後更敞開心胸與唐滌生惺惺相惜,豪不藏私地給予箴言,並細心曉以大義的教導。
「我要證明文章有價。再過三、五十年,沒有人會記得那些股票、黃金、錢財,世界大事都祗是過眼煙雲,可是一個好的劇本,過了五十年、一百年,依然有人欣賞,就算我死了,我的名字我的戲,沒有人會忘記。這就叫做文章有價。」
從唐滌生文章有價言論,便可以知道十三郎確實沒有看錯人,而唐滌生最終後來也會實現自己的理想。
一整年下來,場場爆滿座無虛席的十三郎新作《女兒香》如日中天,可惜好景不常。抗戰爆發,劇團被迫解散,眾人各自散去,十三郎甚至用心良苦冷言冷語,將唐滌生逼走至香港發展。直到戰爭和平結束過後,新科技與新文化進駐,傳統文化與倫理慘遭挑戰與漠視,更別提後來格局動盪緊接而來的紅衛兵革命。同時期,十三郎的才情就像是一團紙被無情揉爛,貶低扔至地上,不被重視任人踐踏。劇中象徵世俗的劇團馬老大、任惜花、猩猩劇團老闆、電影的導演,莉莉的司機,都在十三郎遭遇挫折時給予冷眼或嘲笑。而向來心高氣傲的他,怎能承受這些侮辱,十三郎便在回故鄉廣州的火車上跳車,撞擊頭部後雖撿回了一命,但已半瘋半癲的他,只能被年事已高的父親領回照顧。
如果仔細探究十三郎的性格,好聽一點形容,他是一個擁有真性情不做作,衷於自己心中原則的人。而難聽一點的形容便是他恃才傲物,脾氣暴躁,目中無人,做人不懂得圓滑變通及妥協。喜愛從前古人所講的忠貞與有情有義,對於媚俗與不公不平的事物,會豪不猶豫地大力抨擊。也許就是因為這樣士可殺不可辱的性格,致使後來他在愛情與粵劇事業上的重挫。種種橋段安排下來,十三郎就象徵一個傳統文化,一個古老從前我們所重視尊重的倫理道德,一個濁流間應該要秉持著的清流,但卻日漸被社會所遺忘與置之不理。
「千萬不要自認為是天才,因為真正的天才只有兩種結局:要麼是像南海十三郎一樣早瘋,要麼是像唐滌生一樣早死。」
命運向來就愛捉弄人,當十三郎以為終於能苦盡甘來的時候,開了個天大的玩笑。功成名就的唐滌生找到了街巷流浪的自己,兩人一杯茶水,一個遞上一個接過,沉浸在重逢喜悅之中。但就在才子唐滌生新劇作首映場,一帆風順之際,一把慘白死亡鐮刀直指揮下,可憐書生就此深埋無情血海。十三郎與唐滌生雖是君子之交,但十三郎早已把他當作愛徒,甚至是自己親生孩子般重視。故屢次遭逢噩耗與打擊的十三郎,終於承受不住,在戲院外大吼大叫,崩潰直至瘋癲被人送進了精神病院。而說書人說到此處,也告誡眾人別自認為是天才。因為天才就只有這兩種結局,猶如煙花短暫綻放的一場夢。
五年後,十三郎出院了,並到了寶蓮寺當嚮導,原可平順度過餘生,可是命運並沒有放過他,無意間得知自己年邁父親慘遭鬥爭撻伐,並絕食活活餓死的下場。而後毅然決然地下了山,又回到露宿街頭,逢頭垢面的流浪生活。當電影最後一次出現十三郎流浪街頭的身影,是年邁的他半瘋半顛嘴巴念念有詞說著「生即是死,死即是生。」十三郎究竟是真瘋還是假瘋?有很多說法,但確定的是命運逼瘋了他,一步步將他僅存的眷戀與清醒,徹底奪走。儘管如此,他始終沒向世俗低頭妥協過,可卻也逃離不了塵世間的苦難折磨,故索性自我放逐在髒亂的街巷流浪,隱姓埋名不再與人來往,也不想再有任何羈絆。直到死亡終於來臨的那一刻,恰逢遇見了幾十年前的那位警官,他們致意般地給他穿上了鞋,而那張僅寫著「雪山白鳳凰」五字的白紙,蓋在了冰冷屍體臉上,彷彿暗喻著鳳凰的雙翼就算遭擰斷,寧可凍死街頭,也永遠不會跟世俗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