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可以利用敘述的觀點,來限制觀眾對角色認知的深度。當採用客觀的敘述時,觀眾的認知便侷限於角色的外在言行;當採用主觀的敘述時,角色的想法會被呈現,而觀眾的認知便能深入角色的內心。
一般來說,推理片的樂趣在於觀眾與偵探一同鬥智,因此多半採用客觀的敘述,觀眾往往必須等到真相大白的最後一刻,才能知曉偵探的推理過程。所以當《隔離島》採用主觀觀點來敘述時,便已暗示調查失蹤病患只是個開場,引領觀眾進入精神患者詭異的幻覺與夢境,才是主要訴求。
火柴微弱的光線,傳達出在一片未知的黑暗中拚湊真相的意念
當主角泰迪第一次踏進瑞秋病房探查時,他問考利醫師:「說真的,她怎麼可能一直不接受真相呢?她人在精神病院,怎麼看都不像在自己的家裡?」而導演馬丁史柯西斯則成功的向觀眾解釋,為何精神病患可以一直活在自己虛構的世界裡。因為不管事實是如何客觀的呈現,只要拒絕接受,腦中的幻覺終究有辦法衍生出新的質疑,進而否定事實。就如同當考利醫師宣布瑞秋已經被找到時,拒絕承認的泰迪會產生幻覺,然後在海岸懸崖的山洞裡找到自稱是真正瑞秋的醫師。而當他合理化質疑後,便又再度陷入自身扭曲的認知之中。
因此在觀賞完本片後,觀眾仍會有島上真的藏有陰謀的餘韻,這便是《隔離島》如此出眾的地方。導演馬丁史柯西斯成功打造出撲朔迷離的虛實幻境,讓觀眾深刻的感受到泰迪永遠走不出隔離島的真相。
象徵著一切真相的燈塔
「你無法查出真相,同時又殺死雷德斯。你必須做出選擇,懂嗎?」
結局時,泰迪對他的搭檔查克(西恩醫師)說了一句曖昧不明的話:「怎麼樣比較糟?當個怪物活著,還是像個好人死去?」這隱約透露新的療程似乎已經成功,不過泰迪卻始終無法接受自己就是雷德斯(一個殺人犯)的良心譴責。只是這次他不再躲入自己的虛構世界,而是選擇殺死雷德斯,自我了結。
「我真希望讓你活在你的幻想中,但你很暴力,是個危險人物。」也許考利醫師的這番話,照亮了泰迪心中最後的理智,讓他選擇當個好人死去。至於是真相如何,只能交給觀眾自己去想像了。
在泰迪與典獄長的對話中,對人類的暴力有一番論述
《隔離島》採用「主觀」且「不可靠」的敘述者來建構整部電影,所以當觀眾跳脫主角泰迪的框架,回頭檢視這部電影時,會發現許多有趣的伏筆隱藏在其中。包括當泰迪第一次登島時,獄警個個對他十分警戒,而掃地的病患則親切的向他打招呼,彷彿已經認識他很久了。他的搭檔查克對於拔槍套相當不熟悉,而且每當泰迪向護士或病患詢問西恩醫師時,他們都會看一下查克,彷彿在徵詢該如何回答。當獄警們在海岸搜索失蹤的瑞秋時,個個意興闌珊,只是做做樣子。當泰迪第一次進入瑞秋的病房,查克拿出兩雙瑞秋的皮鞋,但那兩雙皮鞋看起來像男性皮鞋,似乎暗示這間病房其實泰迪自己的病房。
這些線索當初是如此明顯地呈現在眼前,但受到泰迪主觀認知的影響,觀眾還是選擇忽略,而朝調查瑞秋失蹤的方向去聯想。這似乎也再次呼應本片的訴求 ── 一個精神病的妄想是如此的真實,又令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