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你。」
▲《渴望》劇照。
一身白皙可人的皮相，整頭輕柔飄逸的髮絲，兩串濃密的睫毛，那顆輕點唇邊但瑕不掩瑜的黑痣——這是藤島加奈子。白天的時候，她是學校頂樓的飛鴿，女孩們崇拜她，男孩們幻想她；到了夜晚她就化為鬧區的霓虹，轟轟烈烈地吸引飛蛾要來撲火。
藤島加奈子，你我都認識她、見過她、甚至貪戀她，但沒有人真正了解她。在《渴望》中，她名叫藤島加奈子；來到恐怖漫畫大師伊藤潤二的筆下，她被稱為富江；在某處或許她又以別的姓名現形，但仍然是同樣的致命、美麗。在我們最脆弱孤獨的時刻，加奈子會悄悄來到耳畔，用溫柔的語氣傾訴「我愛你」，而誰也無法拒絕。
甜蜜誘人的無底洞
▲《渴望》劇照。
離職的員警藤島昭和（役所廣司 飾）幾年前和妻子離婚後人生也走下坡，四處做苦力打零工，還在該吃藥的時候酗酒。昭和精神渙散、渾身惡臭，而且最近這陣子老是倒霉的撞見命案，害他必須以嫌疑犯的身份回到以前上班的警局報到。這一天，久未聯繫的前妻突然打電話給他，說就讀高中的女兒加奈子（小松菜奈 飾）失蹤了。昭和回到前妻家，在加奈子的書包中發現毒品，他才知道原來女兒不像表面上看起來得單純......
▲《渴望》劇照。
在尋找女兒的過程中，昭和一步步深入，挖掘亮麗青春背後的真相：毒癮、金錢、援交、暴力、寂寞，還有無止盡的貪歡渴望。不管是血氣方剛的十七歲青年，還是性癖特殊的遲暮老人，每個接觸加奈子的人無不沈溺於對她的妄想之中。內向的女孩羨慕她，孤僻的男學生慾望她，不成氣候的梟雄聽命於她——加奈子彷彿是派對女王，一幅照片的置中，宇宙依她運行。然而到了最後，那些曾被加奈子魅力吸引的人發現，她是掉入無底洞的愛麗絲，縱然甜蜜可人，暫時予人歡快溫暖，卻再也沒有回到地面上陽光下的一天，因此人人竭力誅之——就像伊藤潤二故事中被慾望折磨的男女一樣，在見識過自己心中的渴望以後都發瘋似地想分屍富江。在富江和加奈子的面前，我們總是能看見那個避不開、躲不掉的自己。
▲《渴望》劇照。
以暴力修行的苦僧
頹靡的父親昭和不斷追尋他那被稱為「惡魔」的女兒加奈子，但他的追捕並非出自道德或正義。昭和身為「渴望」的本體的父親，正極力想要掌控加奈子的去向，甚至不惜傷害別人。他動粗強暴，血腥四溢，然而他的墮落並非因為沈緬於慾望，而是因為他心有不甘——他所渴望的幸福只可能出現在電視上：明亮廚房裡妻子慈愛的笑容、整潔客廳中女兒開心的微笑。看著昭和，我們彷彿能能在他蓬亂不潔的捲髮和鬍髭下，聽見他兇狠地質問：「為什麼？為什麼我連一秒的幸福都不配？為什麼世人能追隨加奈子一躍而進無底洞，我卻連入口都遍尋不著？」昭和是個以暴力修行的苦僧，血染半身的他無法將痛苦超渡。他誓言要找到加奈子並親手了結她，是因為他聽出加奈子那句「我愛你」中的空洞和假意，而他專屬的幸福卻從來不曾降臨。
▲《渴望》劇照。
世人的慾望經常是糾結在一塊兒的。在他追求權力的途中有她愛慾的岔路，在她角逐名利的曠野上則有他名為貪婪的草原。導演中島哲也以犀利交錯的剪接、強烈的色彩和視效，營造出《渴望》中橫陳慾望的撞擊與衝突，以及一張張在貪嗔癡中受創的臉孔和身軀。加奈子真的死了嗎？電影自始至終都沒有出現她的屍體，只說她被埋在厚厚的積雪之下。或許真如昭和所言，「只要我（人類）還活著，她就活著。」等到春天來臨，加奈子——或者富江，或者其他的名字——便會再次甦醒，成為人們滋養在心底的深切渴望。
▲《渴望》劇照。